這確實是傳說中的相親。

素素從李公甫嘴裏得知這個悲劇的現實時，臉頓時綠了。

許仙你這個混蛋！竟然……就這麽把小青給賣了？！……乃怎麽就這麽沒有眼水，都沒有發現小青姑娘是留給你後備的麽？乃這麽急著把他推銷出去是做什麽？！

李公甫不解，女人的心思還真是難懂。搔搔腦袋想了想，便自以為虧破天機，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也難怪素素妹子不知曉，當初你成親時，是跳過了那個步驟的……這不過是個破規矩，也沒什麽好守的。更何況，你嬌容姐同我成親時，也沒有這一步啊。”

素素一囧，連連擺手，“李大哥，你想多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明白，我都明白。素素妹子，大哥我沒有想多，你就放心吧。”

素素：“……”你說得如此猥瑣，她怎麽可能會放心……話說回來，你究竟明白些什麽？介意說出來分享一下麽？為什麽她這個當事人不太明白呢？！

李公甫扼腕嘆息，“女人家都是這副模樣，雖然也不是什麽大事，但是以後想來總歸是有些遺憾。倒是大哥我疏忽了啊！”

遺憾你妹……

李大哥啊，你到底是在安慰些什麽？要脫線也不是這麽脫的吧~

許仙定的期限是七日。

素素氣定神閑地過了四日，終於氣定不起來了。岑碧青那家夥，竟然一點回來的跡象都沒有！她試著對人偶說話企圖聯系到本尊，但是……完全沒有任何回應。

素素煩躁地在房裏踱來踱去，岑碧青你也是個混蛋！原本還不覺得有什麽錯，現在想來，才知道原來他們之間的關系竟然如此不對等……他岑碧青完全是想來就來想走則走，呼之不來，揮之不去！尼瑪的連個聯系方式都沒有留下來。她一旦有事想找他時，團團轉遍終於發現……完全沒辦法找到！

沒有電話號碼你好歹留個聯絡地點啊！

不帶你這麽歧視合作夥伴的！

抱怨歸抱怨，眼看著七日期限逐漸接近，素素也沒有辦法。天天對著房間裏那個沒有表情的假人吐槽，岑碧青……你莫不是提前溜號了吧？——不要這個樣子麽~好歹也帶上她呀~有福同享啊！

戳著人偶也有些戳膩了，畢竟不是真人，這皮戳多了難保不戳破！

素素淡定地收回摁在人偶白嫩臉上的爪子，施施然提著小籃子出門去。

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還不成麽。

岑碧青啊岑碧青，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躲在龜殼裏算什麽？有種你就搬家吧！

西湖第三橋上。

素素抱著小籃子，猶豫地盯著波光粼粼的湖水，話說，這八月天還真是有些秋高氣爽啊！這麽跳下去……會不會凍得感冒了？

她吧嗒吧嗒跑到橋下頭，彎下腰伸手劃拉了兩把湖水……嘖，還真是有些涼快啊！

跳還是不跳？

不跳吧……她貌似就沒有其他找岑碧青的方法了。

要說跳吧……捂臉，她壓根不會游泳啊！這萬一要是出了點小意外，她豈不是就要交代在這個地方了？！一條蛇妖若是淹死的話……說出去委實不夠壯觀啊！好吧，她承認，她對自己妖怪的體質委實不是很有自信！

或許還有更好的方法？

比如……她可以呆在西湖邊用意念催動岑碧青出來？——唔，這個可能性太低了。

或者，她直接說岑碧青她傻了呆了所以才變得像個人偶不良於行了？——額，來個大姨媽就變成這副模樣，沒根沒據的~這大姨媽未免來得太兇猛，太沖動了~何況……該死的許仙他還是個大夫~更可怕的是，他還是個陰險的腹黑大夫~要糊弄他，可能性實在是有些低！

正想著，身後突然便傳來一聲驚呼。

“岑姑娘不要……危險！”

什麽玩意？應當不是叫她吧？

“岑姑娘，快回來！那裏危險！”

這聲音已經淒厲到她無法忽視的地步了。

她詫異地回過身來，正好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匆匆向她跑過來，一臉驚恐焦急的模樣。

搞什麽啊？

素素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便聽那男人大吼了一聲：“不要！！”

還沒有反應過來，男人已經迅猛跑到了她的面前，一只手迅速地向她甩了過來……

這無疑是個悲劇……

素素驚愕地張大嘴，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不……”

“……噗通”一聲巨響，素素猶豫許久都沒能做出的決定終於在這樣的情況下以這樣的形式邁出了跨越性的一步。

第三橋下岸邊的那株老柳樹樹根盤根錯節，其中那一塊主根向上凸起，直接伸進了湖水之中。千年柳樹，那根硬得像鐵塊似的。當然沒有人會主動去實驗一下這樹根究竟有多麽堅硬……如今，素素整個人被大力甩了出去，腦袋不幸撞上了那最粗壯的樹根，劇痛迅速傳遍整個身體。她以切身體會證實了那樹根確實比妖怪的腦袋要硬上許多……想不開者可以盡管放心往上頭撞，絕對一擊必死，永無後患！不死也成腦震蕩~

“咯噔”一聲，素素被撞翻到一側，軟綿綿地落進了湖水中。冰冷的湖水迅速漫過了口鼻眼睛，腦袋上似乎有溫熱的液體流了出來。

素素迷迷糊糊聽見岸上那個男人在低嚎，“來人，救命！有人落水了！……岑姑娘，你為什麽要尋短見？！為什麽要如此想不開啊……”

即便是陷入了半昏迷狀態，素素終於還是掙紮著忍不住暴走了……去你大爺的，她哪裏有要尋短見？哪裏有在想不開？！你哪只眼睛看到的，給老子挖出來！！明明是你把她推下去的好不好！！！——她想罵街啊！

剛開了個口，水就直直鉆進了口中，素素一時不防，被猛地灌進了好多口，直接消聲。今天出門竟然沒有看黃歷麽？怎麽會黴成這個樣子？！人……果然在任何時候都要學會忍！妖怪也是一樣……

身體漸漸變輕，像是躺在雲端裏一樣，又似乎是靈魂從繁重的肉體裏輕飄飄地升華出來一樣。她很討厭這樣的感覺，卻是真心無能為力，而她最近似乎一直在體驗這種糟糕的感覺。

“餵，少年，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少年，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渺遠的聲音在識海之中驀然響起，一遍遍地孤單回蕩著。

是誰？是誰在說話？素素掙紮著起來，四處尋覓，左右顧盼，“誰在說話？出來！”

無人回答，四周是一片望不見盡頭的迷霧。將所有一切都埋葬得幹幹凈凈。

良久，少年的聲音從迷霧後傳來，“……我喚作裴文德。”

裴文德……

素素尋覓奔跑的腳步停在了原地。她豁然轉過身，迷霧在眼前飛速散去，畫卷在眼前展開……

天青色的暮色籠罩在天地間，浮雲鋪在天際，夕陽無限好，將梧桐樹的迤邐的影子拖得很長。一串串的花穗點綴在樹上，在古典之中透著那麽幾分雅致來。

少年一身白衣背對著她，修長的背影安靜美好，仿若歲月靜好。

銀帶似的白蛇盤在梧桐樹下，搖晃著尾巴。

“七絕引？什麽是七絕引？你知道的，我是妖怪，不懂這些。”白蛇好奇地卷著尾巴，眨著琥珀色的眼睛。

少年淡淡的聲音似乎能夠穿透人心。“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悔，愛別離，求不得。斷絕七苦，忘憂無殤，謂之七絕引。”

七絕引……

素素的心一緊……想要走過去問個清楚，卻偏偏動彈不得。白色的迷霧聚攏過來，梧桐樹的剪影愈發模糊，樹下的少年白蛇又消失在了霧後。

“不要走！“素素飛奔著追趕上去。

原地只剩下一片霧團，走不出去的霧團。

“啊……”素素發洩尖叫，抱住腦袋縮在迷霧之間。為什麽？為什麽？這心中的感覺究竟是為什麽？！

“素素……”

“素素……”

“素素……歸來。”

“素素，歸來。”

誰？

是誰？

是誰在喚她？

……

她不受控制地放下了雙手，慢慢站直身體，緩緩從一片迷蒙的識海裏睜開了眼睛。

夕陽晚照，彩霞鋪在天際，梧桐花的花穗一串串垂在頭頂。

素素倏忽坐起身來，腦後依舊有些疼痛，經她這麽一動作，疼痛感頓時擴展到了四肢百骸。她“嘶”了一聲，忙齜牙咧嘴捂住自己的腦袋。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回首四顧，身體有些發僵……剛才，是做夢麽？

怎麽又是這裏？！……還真是陰魂不散了這是！

素素頗有些無奈地嘆口氣，扶著梧桐樹慢吞吞爬起身來。雖然借用了白素貞的身體，但是，她對她的記憶不感興趣。她是羅素，永遠不會是白素貞。那麽，她的那些經歷與回憶都與她沒有絲毫的關系。更何況……她更加無奈地呼出一口氣來，白素貞的回憶……讓她感覺非常不好。

明明是平靜美好的景象……卻無端透著點不安。

就像是太過完美的人總是讓人想要拖下泥潭，沾染上一身世俗的塵埃方能讓普通人感覺到爽利一些。那些太過平靜美好的生活……也讓人無端地想要破壞。

素素無意識搓了搓下巴，總覺得，這結局，不會太好。

或者會……非常不好。

a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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